【灼见】高峰:今天的教育为什么要“加油”?(海淀&安龙)
受北京教育关工委和海淀教工委指派,今天我们来到了贵州的黔西南州,一个处于崇山峻岭中、被称为“安龙”的县城,做支教工作。
中国的县太多,之前,对“安龙”这个地方是非常陌生的。我想大部分中国人也是如此。但是,当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是生出“加油”故事的地方。
今天,开运动会,组织比赛,召开动员大会……我们经常呼喊“加油!”。不论在单位,在家庭,面对人们取得好的业绩或进步时,“加油”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中进行激励、鼓励的常用词。
可是,“加油”一词是怎么来的?
01
“加油”一词来自于清朝重臣张之洞的父亲张瑛“知府加油劝学”的故事。
张瑛
道光二十一年,张瑛出任贵州兴义州(即今安龙县城)知府。
在道光年间的兴义府城,每天夜里到了交更时候,就有两个差役从知府衙门中走出来,前面一个提着灯笼,后面一个挑着桐油篓,沿着大街小巷游走,只要见到哪户人家亮着灯光,并有读书声,两人便会停下来,高唱一声:“府台大人给相公加油啰!”等读书人开门后,后面的差役便放下油篓,取出油筒,从油篓中舀出清亮的桐油,倒进这个读书人的灯盏里,并补上一句:“府台大人祝相公读书用功,获取功名。”随即又向另一户亮着灯光、有读书声的人家走去。
就这样,每晚给兴义城里的读书人添加灯油,张锳前后坚持了14年有余,不管阴晴雨风,夜夜如此。
有时,张锳先生还亲自躬行,带上儿子张之洞,深更半夜在府城里走街串巷,为夜伴孤灯苦读不倦的书生加油鼓劲。
当地百姓都知道,这是知府张锳对读书人的厚爱、关照,于是人们更加尊师重教,学子们更加发奋学习。勤奋学习、不断加油,在一个遥远的、偏僻的山洼里“十万人家读书声”竟蔚为大观也。
这就是“加油”一词的最初来历。
02
知府张锳先生并不仅仅是通过“加油”的方式鼓励平民百姓刻苦读书,还创办了桅峰书院,重新扩建了“兴义州试院”,为读书人通过读书走出大山而创造条件,为当地教育事业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重视教育的效果也是显著的。据统计,从康熙到宣统年间,南笼府、兴义府(均为安龙不同时期的名称)科举考试获进士、举人、贡生等文学位的236人。张锳先生治下13年安龙考取进士2名、举人20余名、贡生8名。
当然,最有名的是张锳先生之子张之洞。
张之洞四岁跟随父亲到安龙,并进入桅峰书院读书。13岁参加科举考试中秀才,16岁中举人,27岁(同治二年)考取了第三名的“探花”。然后入仕为官,历任山西巡抚、两广总督、湖广总督、军机大臣等职,官至体仁阁大学士,是洋务运动的领袖。孙中山先生说“张之洞是不言革命之大革命家”。毛泽东主席称“中国重工业之父张之洞”。
在新修建的“兴义州试院”门前,有一组雕塑,反映的是1907年(光绪33年)晚清重臣张之洞派人肩挑马驮,由京师为安龙运来几千册图书和一批教学仪器以及银两、用以资助建设安龙高等小学堂的旧事。
在民国时期,安龙涌现出一大批北伐将军;在革命时期,涌现出一大批革命者,如解放后担任贵州省长的就是安龙人。
“加油”之后,可以说安龙是龙腾虎跃、人才辈出。
03
在原“兴义州试院”隔壁的桅峰书院原址上,安龙县委、政府新建了“安龙县第一小学”——这是本次我要去考察和支教的学校。
一进学校大门,就是当年张之洞们读书的桅峰书院里的两棵大槐树,已经生长了600多年,依然叶繁枝茂。
站在大树旁向校园望去,操场后面是一排低矮的教学楼,教学楼背后巍然屹立的是桅峰山。
从外面来看,学校不大;但是当走进教学楼群,才发现有近3万平的建筑面积,由十几座教学楼沿着高低不等的山坡地形逶迤组成。
每座教学楼三层设计,采用了书院式建筑风格。
每座楼之间形成了七、八个庭院。
每座教学楼之间使用连廊连接而成。
之所以描写校园、教学楼的布局和结构以及建筑风格,是想说,在我30年间走过的全世界、全国的几百所中小学中,安龙县第一小学的建筑可以称得上是“用心”和“独特”。
比起东部发达地区的县、市、区,作为贵州的一个偏远的山区县,贫困县(贵州省发布的47个贫困县之一),安龙县为什么能够做到新建这样一所“用心”和“独特”的校园?
我想,这是对当年张锳“加油”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光大。
我曾经多年到偏远的省份参加支教工作,深知这些地区不论在学校管理、课程、教学还是教师专业发展等方面,与北京等地区的教育还存在着较大的差距。
在与安龙一小的校长等管理干部和教师的座谈、交流中,在听了语文和数学课以及参加了教研活动过程中,我明显地感受到龙安教育是走到了一定的高度的。
04
中国的社会治理,自秦以降,沿用的基本上是县域治理。
上一世纪我国全面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其中一个做法是,义务教育管理(包括投资、办学、管理、督导、教师、招生等)以县为主。
今天我们谈到教育均衡、高质量发展等,关键在于县域教育的治理水平。即中国基础教育的总体发展水平,取决于县域的治理和发展水平。只有当每个县域的义务教育水平实现了高质量发展,全国才真正实现了高质量发展,否则,都属于喊口号、玩概念。
因此,抓好县域办学水平、教育质量,就抓住了中国基础教育总体的办学水平和教育质量。
民国时期,韩复榘任山东省的政府主席。作为一方军阀,韩复榘有种种不好,但他创办了山东大学以及各级师范学校,重视教育的发展。这还不算,为了提高大众受教育水平,他竟然延请当时著名学者梁漱溟先生到邹平县直接担任县长,去做乡村教育的实验工作。
虽然受到了当时条件的限制,但是梁漱溟先生的乡村教育实验如何?实际上当时看不出来,但是在过去100年之后的今天去考察,就会发现邹平县在山东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譬如,邹平县有农民书法协会,那个地方的老百姓都能够拿起毛笔来划拉几下。譬如,邹平县每年高考成绩优秀,大批的邹平学子走向了全国大城市。譬如,邹平县拥有山东省最大的民企—de—魏桥集团。这些独特的现象说明了什么?一定是受益于当年梁漱溟先生的乡村教育实验的结果!
你看,所谓“百年树人”,就是100年前种下的树,到今天才能用上材料。100年前梁漱溟先生的乡村教育实验,到今天才能看到结出的累累硕果。
一个县域重视教育,投资办学,提升质量,一定不是当时的主政者能够看到结果的,其教育的影响和价值是在多年之后的。
按照目前的干部管理体制(即任期制度),投资学校、发展教育不可能成为马上见效的政绩,而修公路、建公园、扩广场、堆高楼等项目投资才来得快、业绩大、口碑好。因此,一个县域要做好教育,其主政者必须要有博大的政治抱负、为国为民的情怀和高瞻远瞩的战略定位。
05
这些年我接触了许多县域的教育,从学校角度反观县域的主政者对教育的重视程度、战略站位和决策,可以说种种不一、良莠不齐。
2007年,受山东省潍坊市坊子区区委、政府的邀请,我到坊子区办学。
先是帮着办了一所九年一贯制的学校,从组织架构到课程设计以及干部、教师的培养,进行了高位连接和架构,办学水平不断提升,教学质量不断提高,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受到了孩子的喜欢和家长的欢迎,受到了政府和社会的肯定。
然后,区委和政府又组建了一个由12所农村中心小学组成的学校联盟,交给我来承办。
后来,我调到了北京,但现在看,这段办学对区域教育的影响还是有深远影响的,如当时我们培养的干部和教师目前担任各级各类教育管理和教研的人很多,当时凝结成的教育教学经验还在无形、无声中传递着。
当时的区委书记对我说:我做区长的几年,天天忙于拼经济了,把改变老百姓孩子命运的教育放了不少。现在做区委书记了,我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如何通过考学走到了今天。所以,必须重视教育,推进教育的快速发展!
坊子区当时的主政者包括书记、区长等,站位都非常高,看得非常远,把改变落后的区域教育、快速改变区域教育局面、提升区域教育质量作为战略优先布局进行推进。
坊子区的经济体量不大,受教育人口不算多,但是通过“借鸡生蛋”的方式,包括引进企业家投资办学,从外部借用、引进知名校长以及优秀教师,设立学校理事会制度和重构“办、管、评”办学机制等方式,激发出了办学活力,几年里就提升了全区整体办学水平和教育质量,在全市社会满意度调查中也由落后位次提到了先进位次。
我想表达什么?就是一个区域的主政者,在一个县域也就是主政不过五、六年时间,重视教育、投资教育、发展教育的时间很短。但是,即使五、六年,主政者对教育重视与不重视,对后来的影响还是巨大的、深远的。
我想,在一个县域,只有一任又一任的主政者重视教育、发展教育,才能实现县域教育持续的高质量发展,中国的基础教育才有希望,中国梦才能够实现。
2015年受到邀请去安徽省阜南县帮助创办阜南玉泉小学。现在,这所小学已经成为受到孩子们喜欢、家长和社会满意的优质教育学校。
当时的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十分重视教育,他们认为,要提升县域的教育水平,就必须引进北京高质量的教育模型,创办高质量的学校,打破已经固化的教育现状,发挥“鲶鱼效应”,从而促进和带动区域教育整体水平的提升。
据我的观察,目前阜南的基础教育水平还在不断地、快速地提升当中。这就得益于前任县委书记和现任县委书记“接力式”高瞻远瞩的视角、战略选择的定力和对教育一以贯之的执行力。
06
经过三年疫情之后,不仅国际环境发生了变化,国内社会经济发展也受到了影响;同时,人们的社会心理也出现了异常。譬如,我们发现,消极悲观和“躺平”以及“内卷”的人多了,不愿意出去工作的多了,不结婚和结了婚不生孩子的人多了,不愿意消费和不敢消费的人多了……
今天到了县域,我们经常听到的是“地方负债多少亿”、政府发放工资困难、企业经营效益不好、“大学毕业即失业”的就业等问题。
事实也是如此。据财政部数据,至2023年10月底全国地方债余额突破40万亿人民币,而隐性债务早已逼近警戒线。屡次暴雷的城投债更对市场信心造成打击。在此背景下,一种要求地方政府把防风险放在首位、实行财政节支的财政保守主义思路逐渐流行。
有专家(许准,纽约城市大学)指出,思考中国经济不能困在“账房先生的思维里”,地方债绝非当前经济问题的主要矛盾。
但是,在财政政策和社会现实压力下,县域的主政者面对财政困境,必然要压缩教育公用经费,停止学校基建和维修投资,缩小教师编制和降低绩效工资……
我问过多地、多所学校的校长,实际上在去年开学以来,许多县域一直拖欠中小学的办学公用经费,甚至连一些发达地区率先减少了教师的绩效工资。
我们知道,要办好学校、提升教育质量,没有足够的经费的支撑是不可以实现的,没有稳定而优秀的教师队伍也是不可以实现的。
而非常重要的两个办学要素,目前我们遭遇到了困难。
今天,作为县域教育的发展与质量提升,主政者面临着一个对教育的态度问题,一个对教育战略发展的定位问题,一个如何应对财政挑战而优先促进教育高质量优先发展的抉择问题。
因此,今天的教育需要“加油”。
通过清朝安龙的“加油”故事,到近日县域的主政者是否重视教育的发展,是否为教育继续“加油”,是一种态度,一种传承,一种文化,一种情怀,一种站位,一种未来期待,一种责任担当!
今天,面对新的形势,是否对教育继续“加油”,这关乎到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关系到中国梦的最终实现!。
来源:幸福教育研究